理学大家朱熹拜访归隐山林的郑樵时,郑樵仅以生姜和海盐相宴。并诚恳地对朱熹说:姜是山珍,盐是海肴,樵一介寒儒,以此山珍海肴敬先生,胜过富贵人家多多了。虽本是文人间的风雅佳话,但从食物的角度看去,山姜与海盐,山川湖海一相逢,胜却奢味无数。
海洋的广阔平和孕育出温柔而纤细的味道,不拘泥于名贵的燕鲍翅,鱼虾蟹贝藻亦各有其滋味。
山林的变化多端滋长出野性而肆意的风物,餐风浴露的菇笋蔬果,养于山间的肉禽蛋奶,各异其趣。
产地相近、风土趋同的食材相互搭配是最近一些年总能看到的料理趋势,反其道之选择了完全不同的两类型食材,或是火花四溅、或是珠联璧合,天地之大,外在条件的背离,反而能够去寻觅更深的色香味关联性。第一次给“约饭”命题,选择了“山珍·海味”的题目,自己却并没有什么眉目。想着正好趁着回四川的时机,利用这个季节的风物,搭配成菜。
家乡处于盆地、丘陵、高原的过渡地带,不同的风土孕育出了太多迷人的食材。最喜欢去逛逛菜市场,不趋同的野蛮生长,不断出现的惊喜,远不是那些规整的温室大棚可比。
这次回家,正是初秋,四川最为色彩斑斓的季节,在城郊的市集逛了一圈就有了些许眉目,核桃、新鲜花椒、竹笋,搭配上虾仁,便是一道好味的小菜。
四川多竹林,也是来上海之后才明显感受到竹笋是季节之物,在四川似乎一年四季都能吃到新鲜的竹笋,春天的春笋与苦笋、夏天的鞭笋与慈竹笋、冬天的冬笋,只是品种有所不同罢了。
核桃是乡间树梢上最常见的那抹碧色,新鲜的核桃摘下后用刀削去绿色的果皮,能贴着果核削得干干净净也是件颇为需要技巧的活儿,然后仔细清洗干净,这是很难处理的步骤,看似绿油油的很是可人,可汁液一旦流出会很快变为黑色,粘手且长时间难以洗净。用夹子夹开果壳方得果仁,新鲜的核桃仁果衣苦涩,需要撕去露出雪白的果仁,这是非常费时费工的吃食,总会在下午备上些,吃茶聊天剥桃仁,浮生半日闲。长辈总喜欢屯上些不错的新鲜核桃,洗净晒干,冬日里的小零嘴又有了着落。
以鲜桃仁入菜,近几年在
凉菜中出现频率颇高,大概是跟机器去皮技术的成熟相关。自己操作只需用开水汆烫之后便能很快去皮,只是需要多花些精力罢了。以新鲜的核桃煮丝瓜,一个清甜,一个油润,丝瓜快下市了核桃才姗姗来迟,两者能够相遇的时间并不长,这次回家短短几日也抓紧时间煮了两三回,足见喜欢。
生长于四川这个内部盆地,大海的味道,如同着几千公里的距离一般遥远。在交通尚不及现在这般便捷的年代,海里的食材多是干货的形式。虾是为数不多能吃到鲜品的海味,自是在节日宴席上总少不了,虾仁仅汆水便能的鲜甜弹牙,再用酱汁去赋予喜欢的味道,虾就像海中的鸡,二者都是好处理又百搭的食材。
到了选择酱汁的时刻,看到新鲜的花椒其实心里就立刻决定了,椒麻是非常传统的味型,这次用了新鲜的红花椒,搭配盐和小葱叶用刀铡成极细的末,用烧热的菜籽油浇在上面,搭配鸡汤制成椒麻汁,椒麻味与咸鲜味的交织与融合。这种做法虽然颜色不是那种流行的碧绿色椒麻汁,但味道层次丰富、香气深邃,尤其是新鲜的花椒辛香之气更甚。
比起辣椒的姗姗来迟,花椒一直是中国最古老最重要的香料之一,“椒聊之实,蕃衍盈升”,夏秋之际,正是花椒结实之时,除了传统的红花椒,青花椒麻味与香味更浓,是这几年颇受喜爱的品种,几年前和老爹一起骑车去山林里的花椒园摘花椒,漫山遍野花椒的清香至今难忘。
新鲜的核桃仁、竹林的笋尖、树梢上开始泛红的花椒,椒麻感被菜籽油给萃发而出,有着初秋季节感的小凉菜,清爽而丰富,一次可以吃下一盘还意犹未尽。所有食材都只需要简单的以水烹煮,控干水分,淋上椒麻汁即可,没有爆炒、不见油烟,少油无辣,这也是地道的川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