珍珠红豆沙

林夕写：“还没为你把红豆，熬成缠绵的伤口……”这许多年他写了多少铭心刻骨的好句子，赚足痴情男女的眼泪，我却始终认为这一句最好。KTV里小女生幽幽唱，每个转音都天衣合缝，却不由得闭起耳朵，总觉得这样好的词该与天籁之音相配，王菲的声音里有仙气，是绝配。所以这首《红豆》之于我是有洁癖的，矫情地以为好东西若是泛滥，就是暴殄天物了。
红豆与伤口，精彩处是他这样作比，想象力非凡。那时候他还年轻，还在说“伤口”，如今他从男人变成老男人，红尘滚滚中走一遭，是否还能将伤口轻易示人？应该是学了聪明，把新伤旧疤伪装成嘴角一抹苦笑，所以才敢写：“如让我不再送花，伤口应已结疤。一生一世等一天需要代价……”

将伤口示人，也是需要勇气的，年轻男女的爱恨太锋利，皮肉又太薄，一拥抱便受伤。何其勇敢，伤口掀起一道大红里子，忍了疼还要若无其事地相爱。身边有一男友，性子烈，曾追求一女孩未果，我亲见少年时的他用圆规尖扎进胳膊，写出女孩名字，殷红的血渗出来，那是他的军功章。后来长大，摆脱不了浪荡子的天性，在国外与短暂相识的女友闪电登记结婚，昭告天下，不消几月又闪电离婚。大跌眼镜之后反觉释然，他作风一贯如此，若之后浪子回头，做个相妻教子的规矩男人反倒奇怪，有些人血液里有风，喜欢横冲直撞，一动情定要杀出一条血路来，否则怎么会过瘾？

太多人学了乖，心里横一把精明的算盘，加减乘除、四舍五入，最懂得自己的行情，哪里肯轻易折了本。于是成年的爱情像一碗速食拉面，包装花哨华美，冲泡浓香扑鼻，亦用过即弃，谁躲在垃圾桶哭泣，又是谁不敢回头盼顾张望，早已不复重要。重要的是这种桥段亲眼见得太多，血淋淋、硬生生，沉闷的一拳下去，淤痕由青渐紫，反而不再疼。所以现在已没有多少人，肯敞开心扉迎接你一刀刺下去的鲜血喷溅，真正舍得出、豁出去的爱恋与伤口，才让人记忆犹新。人常说残酷青春，原来青春里的爱情都是嗜血的。

莫不如在夏日的午后来一碗红豆沙，好像彼时爱恋，经过时光熬煮，升华记忆，过滤悲喜，只留下这一碗暗红来祭奠，往事浓稠得化不开，舀一勺入喉，清甜沁凉，一口口吞咽下去的，都是甜蜜伤口。